文史之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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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情岁月

2024年02月27日 16:07 来源:重庆政协报

长河落日、柳绿花红,在我的人生岁月里我总爱怀念那么一段日子,因为在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灵的洗涤。

在当时的四川省合川县师范学校读了两年书就要毕业时,我们一群中师生聚集在学校食堂里,听老校长公布我们每个人的实习地点。所谓实习其实就是分配,它将决定我们未来的命运。上世纪80年代农村中学教师队伍青黄不接,亟待一批经过正规训练的中师师范生去充实。在那长长的名单中,我听到自己被分配到合川县最偏远山区渭溪中学。

从合川县城到渭溪乡要乘逆行七个多小时的“懒载”,所谓“懒载”就是当地一种速度特慢的小机动船,以烧柴油为动力,沿途一直发出哔哔啵啵的噪声,伴随的是一路浓浓黑烟。

寒风瑟瑟,我伫立船头,溯流而上。背着被盖卷,沿着一坡很长的石梯爬上山去,穿过一道古老的石拱门,当问到学校在何处时,方知眼前几排石墙瓦房,乱石嶙嶙中没有一根草的地方就是我的学校了。

单调的乡村教师生活从此伴随我度过了四年,但也就是在这四年里,我从一个当初不安心农村教育的师范生,到能够以全身心去热爱学生,那个内心蝶变的过程是我永远难以忘怀的。

有那么一件事曾深深地触动了我。我所在的渭溪中学规定,每月的“归宿假”,学生必须在星期天晚上七点前准时返校。一次点名时,有个学生迟到了十分钟,脾气暴躁的我当着全班狠狠训了他,而且不准他进教室,就让他呆站在教室门口。待下了“晚会课”我走出教室时,那个学生追上来嘤嘤哭着说,他是特地来学校请假的。

那天他十九岁的姐姐去加工房打玉米粉,长辫子绞进了皮带中,头皮被撕掉一大半,连夜送到医院抢救,还是去世了。请了假他还要赶回黄土乡去照料后事。当时看着他手上提着的一根粗大的竹筒火把,我着实吃了一惊,要知道这个农村孩子可是走了十五公里山路来学校请这个假的。

就是农家子弟的这种淳朴,使我产生了对他们的喜爱。为着他们那一双双燃烧着求知欲的眼睛,我一度抢着给学生上课,时常晚上披一件棉袄坐在办公室,在煤油灯下改作业、阅试卷。饿了,蒋老校长总会在办公室供取暖的煤炭炉上,给我们煮一碗酸辣面条。有时集中阅卷,到天亮了,发现每个人的鼻孔都被煤油灯的油烟给熏黑了,不觉会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。为了借一本复习资料,我也曾翻山越岭走了几十里路到合川小沔中学去借来誊抄过。那一年,学校竟有二十多个农家子弟考进了大中专学校读书,我和我的同事们太高兴了。

之后,在合川县教育局会议室召开的合川县首届先进班主任表彰大会上,我代表获奖班主任发言。讲到这些事时,坐在我身边的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带头鼓起掌来。

再后来,偏远山区的气候,使得我的支气管扩张病连年复发,常常是讲一段课文就要跑出教室外咯几口血,坐在前面几排的女学生看见了,就在课堂上哭泣起来。历经艰辛,我终于再次以满意的成绩把又一群孩子带到高二年级时,经合川人民医院医生多次诊断,我的身体已不适宜再教书了。

记得那年我办完手续就要离开渭溪中学时,学生们已经放暑假了。那天我半夜醒来,想最后看看校园。推开窗户,忽然发现班上的一群学生铺着席子和衣睡在我的窗下。打开门,门前的巷道也睡满一地学生。同学们说这样来守着我,就是怕我悄悄地走掉。

天放亮了,当我跨出校门,只见全班52个学生在班长的带领下,整整齐齐地等候着我。他们默默地从渭溪中学出发,一直把我送到了涪江边。我上了船,岸上的学生一下哭成了一片。驾驶轮船的船长特意把本已开到江心的船再回头绕行了一圈,并长久地鸣响了汽笛。在那一刻,挤在人丛中捧着散发着清香野花的我,也和岸上的学生一样泪如泉涌。(作者 任正铭)

编辑:张玉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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